我在中國上的本科,后來到了美國,博士畢業后,我就留在美國從事IT行業。因為工作的需要,我一直在使用和分析美國和中國兩個國家的互聯網、社交網站。大概在2000年開始,我就一直活躍在BBS上,后來注冊了Facebook和人人網。四年前,我開始用Twitter,兩年前接觸新浪微博。每天登陸這些網站的賬號是我的工作習慣。在中國的互聯網上,尤其是在微博上,對于公共事件的爭吵、辯駁、掐架是非常常見的。這些爭吵往往毫無原則,通常還會形成一個不小的話題。可有意思的是,在美國幾乎沒有人在網上爭吵。 從技術上說,社交網站各自功能的特性有一定程度的限制。 和微博功能很相近的Twitter,不會出現一個話題后面跟著上萬條評論。這是技術原因,出于力求簡潔的目標,Twitter的評論功能并不像新浪微博那樣可以幾千條一起顯示,用戶也不能在轉發話題時加上自己想說的話。微博的評論功能給爭吵提供了可能,只有很多人很有效的對話才會產生爭吵,就像早年流行的論壇。當然,論壇遠遠沒有社交網絡這么大的影響力,美國的推特和中國的新浪微博現在都已經擁有幾億用戶。 擁有八億多用戶的Facebook從功能上說是用來交流的,但是卻也很少見到爭吵。Facebook是一個將現實社交圈移植到網絡上的社交網站,相對來說更加私人化,很少見到對于公共話題的討論。 作為在美國生活了十年的中國人,我所感受到的人文環境讓我更愿意說,美國人不在互聯網上爭論的主要因素并不僅僅是技術。 最近,國內的網絡上正在熱議“烏坎事件”、“休假式治療”、“方韓之爭”、“活熊取膽”等等話題。 可以肯定,在美國如果發生類似的事件,也會成為熱門話題,引起軒然大波。國內的朋友問我,如果在美國有人用活熊取膽會怎樣? 我說,熊的問題在美國根本不算問題,因為美國人已經形成了保護動物權利的共識。在美國很多話題在過去兩百年已經討論過了,而中國現在才剛剛開始討論。 共識越多,越不容易引發爭吵。 大多數美國人對于擁有什么樣的權利、如何尊重司法程序、當權者應該受到更多監督等等問題存有共識,這樣的人文環境讓美國人在一些問題上吵不起來。 這不是外國的月亮更圓,美國的動物保護組織也曾為保護動物和既得利益者大動干戈,現在民主黨和共和黨正在為應不應該允許非法移民的問題吵得不可開交。 美國人并不是不“吵架”,但是他們的爭論方式和中國人非常不同。 和中國人比,美國人更傾向于面對面交流。 和我父輩差不多年齡的人經常會把少說多看掛在嘴邊,還會經常這樣告誡后輩。而美國的小學生都可以在課堂上提出反對意見,而不是留到課后給老師寫Email。 分析互聯網用戶有一段時間,我在試圖理解為什么美國人更青睞“面對面”。 除了文化習慣,美國人也有更多現實中交流的機會和渠道。 只要你有足夠的錢,就可以辦一份報紙,這在美國毫不夸張;或者你沒有很多錢,也可以寫書自辦發行、設置廣播波段。 互聯網出現之前,在中國很難找到討論公共話題的平臺。論壇的出現是開始,后來一步步從博客再到微博。 有了說話的空間,爭論才慢慢出現。現在所見的激烈的網絡亂講更像是長期積蓄能量的大爆炸。 但是,國內對于公共事件的爭論大多起于網絡也是止于網絡,很少轉化現實,很少最終定論。相反的,一旦爭議性話題進入美國公眾的視野,卻會出現一個近乎程序性的連鎖反應。 前陣子,因為沒有通過同性戀婚姻合法化的議案,同性戀婚姻的支持者都站出來抗議。他們給議員寫信打電話、上街游行、演說、發傳單,甚至到議員家、辦公室圍堵。 媒體上也會出現不同派別的爭論,CNN(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代表自由派,FOXNews(�?怂剐侣勵l道)代表保守派。 對于這些牽涉政治性的話題,媒體不會三緘其口,更不會口徑統一。翻開美國的主流報紙就會看到他們在為不同的政治觀點互相掐架。 美國公民更多的時候是去聽,接受不同的聲音,來自民間組織、媒體、官方。而他們的反應體現在手中的選票。 對美國人來說,討論公共話題并不是為了爭吵出什么結果,而是通過說服公眾而去影響立法機構推動立法。 更多渠道的聲音讓美國人的爭吵看起來更加有序和理性。方舟子如果到美國打假也許根本不會引起這么大的波瀾。每個人都可以講話,“方舟子”話語權自然就會受到制約。在國內,之前的環境是很少有其他聲音,而方舟子在不斷地講。 曾經有很多媒體質疑奧巴馬并非在美國出生,奧巴馬沒有為自己做出辯解。他不需要辯解,而質疑的媒體也不會被送上法庭。 長期話語權平等,形成的才會是正確的邏輯。 當然,美國的話語平臺也不是十全十美,尤其是對名人,邁克爾·杰克遜虐童的丑聞就是在其死后才有媒體出面澄清。 總體上,言論自由的環境下,聲音越多,爭吵就越少�?此茻o序的爭吵也是實現“聲音越多”的過程。 文/中國青年網 |